Mozart

  张佳乐隔着模糊的灯影注视着另一个他。

  来自七年后的未来的他，听他本人说，他已经退役了。

  不得不说眼神还是酷似自己那么几分的，同是耀眼中留有一抹忧郁，但如果说，自己的忧郁是强说愁，那未来的那位是经着沧桑，饮着苦泉的惆怅。亮黄的灯光照的他太过刺眼，只能懵懵懂懂瞥见那人削瘦的脸颊，过长的发鬓，和宛如灭火后妄图死灰复燃的傲骨。

  岁月打磨了他，但也慢慢铸造了他。

  他俯视着霓虹灯下喧嚣的城市，张佳乐注视着他。

  “那个，”风呼声下，张佳乐的声音微乎可微。但未来的他还是晃过神来隔着隔膜挤眉弄眼地打量着因为三八线，被隔离到另一处的自己。未来的他知道那是过去的自己，是还处于百花初期，无忧无虑的孩童。

  “怎么了？”他问着。

  “为什么你要望着脚下的城市呢？头上的星空比那些路灯好看多了。”他欢欣地伸出还很稚嫩的手，不断地伸张、收缩，好像这样就能够抓到星星似的。

  未来的张佳乐也爱看星星，但终归没有被俯视的城市来的接地气。他想对过去的自己解释很多，比如说他和孙哲平在哪边压马路，又比如说他们在哪条巷子里啃着羊肉串，或者讲述他们在跳蚤市场买来了一瓶葫芦，一个老式手电筒，还有些废弃的哑弹，尽管那些哑弹被孙哲平证实是假的。

  但他没开口，他只是顺应着孩童的话，也陪他抬头看看虚无缥缈的星空。

  那些东西他还没有经历，那些情怀他还不懂。

  “星星很美。”他舒眉，一个打挺拣起冷落在身旁的日记，松开活页阖上，离远自己几分直至清冷的风吹得他手臂有些发僵。

  手是冷的，日记是热的。

  “你在干什么啊？”张佳乐眼尖，发觉到他颤抖着的手，一个回身正欲拽回他的手臂。

  他抓住了，日记坠下高楼。散得四分五裂，稀稀落落地没了踪影。

  “就像你看到的。”被握着手臂的张佳乐失笑，本能地抬起头来仰望着微烁的星星点点，“谢谢你，我大概想通了。”

  他放手，起身，释怀道：“你说得对，星空比路灯美。”

  过去与未来的二选一他选择未来，情谊与梦想的二选一他选择梦想。

  哪怕被世人唾骂成叛徒，哪怕被狂迷者殴打成弱疾。

  他与过去永远都隔有一道屏障，现在看来是灯光，再细想，是时间，或者是阅历。

  他挥一挥手，带走了过去的轻风，一袭黑衣背过身，与纯白的过去愈走愈远。

  “希望我们还能再见到。”

  他留下这句话就走远了，之后张佳乐也不知道他去哪了，但猜测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线里了。

  就这么轻快地放下过去，真酷啊。

  我会成为他那样吗？

  十八岁的张佳乐小心翼翼地问向自己。